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常年咕咕咕

【旭郁】细雪纷飞

*伪原作向7k+胡言乱语,大约在TV第三季几年以后

*半开放式结局预警

BGM:中岛美雪 - 永远の嘘をついてくれ(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

 

01.

“所以为什么我要把伞分给你啊?”

“诶?我没带伞啊,而且我们顺路吧……“

“Baka-sahi(“笨蛋旭”——作者注)!”

 

02.

桐岛郁弥至今仍有梦可做。

他亦腹诽这情节过于俗套,然而着实是当下真实的处境;七八年前的人、事、物妄自排列组合,宛若疏于看管的花园,每处杂草都有别样的姿态。

扰醒这梦境的是窗外鼓噪的轰鸣声——社区里的除草机总在七点三十分精准启动,从耳道直往南柯进发;一切芜蔓皆遭赶尽杀绝,心口所余的惟有一片空漠。

然而每到春来,还依旧绵草抽荣。

 

03.

“郁弥君平时喜欢的风格是摇滚吗?”

“最近听得多些吧,不过中学时更喜欢的是J-POP。”

和伴着些许朦胧的中小学时代相比,大学以后的竞技体育总是更为现实。从前结识的人选择离开的消息隔一段时间便可听闻;来自岩鸢的那一批同龄人大多还坚持着,然而身处峰顶便意味着寸步难行。七濑遥和松冈凛在大学一年级的夏天进入国家队,很快崭露头角,他则于边缘游离,大多数的训练在美国度过;其余人大多选择签约俱乐部或成为独立选手,有各自的去处。

正式职业化便也意味着在公众面前频繁抛头露面,于是他们多少有了些人气和知名度,也偶会接到采访和综艺节目的邀请。郁弥无暇去思考“泛娱乐化的当下是否会造就单向化的人”之类社会问题,好在媒体和公众似乎都体谅他们作为运动员与娱乐明星的根本之别,在镜头里外都少有为难,于是生活和训练都得以最大程度地正常进行。

“和朋友去KTV的话,也会喜欢唱ONE OK ROCK这些乐队?”

“他们的歌太耗嗓子了。说来有点羞耻,其实经常唱的倒是中岛美雪那种类型的。”

之后的几分钟便在主持人和其他嘉宾“郁弥居然是走苦情风的吗”“想象不出郁弥唱‘想要变成坏女人’(中岛美雪代表苦情作《恶女》歌词——作者注)的样子”的打趣和自己半玩笑半坚持的辩解“美雪有那么多作品啊”之间划过;话题中心随后转移到身旁棒球运动员的赛前迷信上,他得以暂且放空。

 

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大众文化一无所知,甚至一度以为所有歌曲都是从古时流传下来的民歌乡谣;直到某个冬日的清晨拆开一件包裹,方才知晓了世上另有某种被称作流行音乐的存在。

没有人就他突然开始使用的耳机和MP3发表过议论,仿佛这和水笔、单车一样,是某种到了年龄便自觉形成的生活方式;于是在椎名旭无意间拿起那一小块屏幕并发出在他看来过于夸张的惊呼之前,郁弥亦不曾意识到来自80年代的中岛美雪、松任谷由实和柏原芳惠并非是天经地义般应当占据一个21世纪中学生的音乐列表的。

——但他也并未因此而“改天换地”一番。或许当年把它们灌入新世纪技术造物的唱片店老板在那时便已是个中年大叔,抑或是另一个考古爱好者;但无论如何,昭和的水汽氤氲似乎早已浸润了他的生命底色,由音乐至生活皆难幸免。

 

“郁弥也有自己的赛前习惯吧?”主持人似乎意识到他有一小段时间没有说话——或许是为了节目播出之后免于“镜头分配不匀”的骂名。

“习惯……”

桐岛郁弥在脑海里遍历。曾有一段时间游泳包里总是备着巧克力夹心饼,那是偶尔一次理想结果之后的如法炮制;然而此后的百十次经验(以及血与泪的教训)却迫使自己得出二者全无联系的残酷结论,于是便也逐渐对此感到无谓了;知情人偶然问起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知情人”。他突然品出这称呼的些许荒诞。

于是他想起另一个场景:东京某座游泳馆的盥洗室;一面镜子,一抹火红和一阵恍若梦呓的低语。

我是天才。

“有是有……但是万一说了就不灵了怎么办。”

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便笑起来,周围的人也一并笑着,透过空气仿佛已经看见后期加上的花体字幕和卖萌装饰。

 

04.

“聚会?初中?”

“也挺难得的嘛,你们几个都刚好准备回岩鸢休假吧,然后今年是我们毕业五周年诶,我问了一下大家都挺有空的,出来聚一下挺好的。”

“……希望你的‘大家’不是指游泳部。”

“怎么可能啊,我就是篮球部的啊。”

鴫野贵澄在社交领域的娴熟与八年或两年前皆无异;郁弥承认自己时常对此产生艳羡之感。竞泳之路十年有余,在全球各地也曾结识过许多泛泛之交,并见证他们和另一些人以无法理解的速度在社交空间里嬉笑打闹;起初尚有些许遗憾,后来便习以为常。

至于同学聚会……他记不清自己与这个短语的上一次交集,兴许是翻了几页的青春小说,抑或是杂志上的随笔散文;大约也在社交媒体上见过不少“几年没见过这些家伙了……大家还是老样子/变化都好大啊”一类的文字,配上一些小餐馆里勾肩搭背的照片。

郁弥不曾体验这种感触。久别重逢诚然曼妙,和“不期而遇”搭配起来更是几乎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然而他经历过天桥上和盥洗室里的两次窘迫,于是此后便打消了这方面的期盼,转而笃信了擦肩而去的微妙美学。

当然,聚会本与“不期”毫无干系,因而也不存在与此相关的任何期许。由此观之,去也无妨;况且那里大概率有旧时光里的另一位所谓主角。

“所以你会来吧?”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或许是早已习惯,“班长他们都说好了——没问题我就去联系旭了。”

“……你居然还没有联系他吗。”

“嗯?也没关系吧,他最近一个多月都闲得很诶。那我先挂了,到时候我会组个群的,回见。”

“再——见。”

手机相较座机的一大优势便是挂断后不会反复轰炸高频率忙音,电话边的人得以不受任何干扰地将思绪抽离现实。

荒谬绝伦。郁弥责备自己。这几年他们并没有太多的相见——略去郁弥有意或无意读过的一打报道和采访。谈起国家队人们总是一番憧憬的口吻,然而事实证明,一线俱乐部的训练强度、比赛水平甚至曝光度与此并无太大差距——尤其对于国家队进退维谷的大多数人而言。郁弥得到通知时旭亦曾表露艳羡,然而他深知这不过是各自的选择之别;而就如今的状况来看,至少这一抉择并不比任何人更正确。

 

郁弥记得旭决定去向的那天。彼时他已经接到国家队的邀约,一个月后另有当年的最后一场选拔,但旭选择了偏安求稳。他没有作出过多的表示——欧洲一线俱乐部的合约也并非时刻唾手可得,他没有立场要求旭孤注一掷;况且,灯鹰或霜狼的更多人都分散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他和旭甚至并无成为特例的理由。

他们早已不游接力。

 

05.

屏幕是在桐岛郁弥正同时与桌上的荞麦面和餐桌另一端以实习训练员名义来探望某人却恰逢后者出省训练的橘真琴周旋时亮起来的。

郁弥在真琴就“遥几天都不回消息”的抱怨和对他们训练生活的关切(他暂时判断不出哪个更象征性一些)的间隙低头翻看鴫野贵澄把他拉进的群组,并试图将脑海中六年前的影像与群成员列表里的二十多个名字对应;于是他发现那里并没有一张风景图。

“说起来……”他抬起头望向正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食物上的初中同学,“你不去吗?聚会。”

“噢,贵澄问过我,但他忘了我当时在3班。”真琴握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又放下,“不过遥会去的。”

“我以为他把整个岩鸢初级中学的人都叫去了。”

“哈哈哈……他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其实初中的时候大家走动也没那么频繁,不同班之间相互认识的并不多呢。”

除了有些人天天来串门。郁弥心道,眼前似乎浮现起遥课间偶尔抬头望向后门时的眼神。他曾用许多时间观察他们,大约是出于各种意义上的艳羡或期许;但在这许多年后他已了然:即便一个人热爱青花鱼到消化不良营养过剩,他亦无可能复刻七濑遥的半生。

“到时候一块回去吗?我也有假期,正好可以和你们一起。”

橘真琴的语气自然无比,理所当然得仿佛他们依旧身处傍晚走在路边,一人半根冰棍的岁月——某种意义上对那两人而言也是事实,郁弥想。从两小无猜到弱冠伊始,相距几乎不曾超过半座城市。大约也惟有他们如此。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执着,真琴。”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去和那碗似已开始糊化的面条继续斗争,罔顾对方不解的目光与追问。

久未动筷的荞麦面冷且硬,但他除却囫囵吞枣以外别无选择;或者说,没有兴趣另作选择。

 

 

06.

街头是每座城市都似曾相识的车水马龙,轰鸣声间扬起的烟尘在阳光下分外醒目;行人则屈指可数——午后的曜日用光晕刺穿万物,令最自诩文青者也不愿无端出门。

郁弥确信那个睡眼惺忪的交警在他第三次穿过同一个路口时朝自己多看了几眼。过去的20分钟里,他在街上来回游荡,寻找着与群里的地址所吻合的门牌号,并成功在各个方向上都走过了头。

对于常年在异国他乡生活的人而言,迷路和迟到的感觉并不陌生;有时是由于一个不曾去过的新场所,更多时候则源自一时的怠惰与拖延。但他的家乡岩鸢不过是座半日即可踏遍,椎名旭一度夸下海口“蒙着眼睛都能跑回家”的滨海小城,翻修的商业街他固然不甚熟悉,却似乎无论如何不至于落到如此晕头转向的错乱程度。

于是心神不宁的原因呼之欲出。

他早已见过报道里神采奕奕的椎名选手,亦会为社交媒体上悠游自在的Asahi按下点赞;只是在历经了真实世界中的两度春秋后,他终究感到自己并未完全准备好让一个鲜活的椎名旭在生命里再度出现,即便不过半天,即便他们都不再是寒暑易节都视作沧海桑田的少年。

——抑或正是因为只有半天。以年为单位的荒凉岁月里熠熠生辉的半天。

热浪似乎更毒辣了些,催促着人在中暑和屏蔽心脑之间作出抉择。郁弥深吸了两口气,再度将目光投向路边的橱窗,试图从中寻找几个熟悉的身影,并后悔没带上一块巧克力。

毕竟他从来不是天才。

 

 

07.

煞费苦心的排演往往无力于现实的刹那交错。这一点已然被桐岛郁弥的生活中诠释多次。

在美国的半年里他偶尔也效仿队友休假远行,在某种介于粉饰与振作之间的心态下拍照购物——或许到底是受到某位兄长的影响。一两次动态后某人开始冷不丁地越洋讨要礼品,他怒斥对方打国际长途的不知柴米贵,一面又忙不迭地筹划着张罗物件与文字,企图将客套升华为一份用半个世界之外只有一人使用的语言铸就的扭曲心声。

然而一切终究落了俗套。四月初的某天他跑去大峡谷,在宾馆火炉边惺忪地蜷缩,从大堂顺来的几本杂志——最新的一册来自十年前——摊在茶几上,光线并不好,泛黄斑驳的字页盯得他双眼生疼,草草翻了两面便搁在一边,转身望向炉边那扇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壁的落地窗;而后几乎冻在原地。

——光线在崖下四分五裂,肆意弥漫的是百千年来亘古不变的恢弘。斜阳从大峡谷的尽头离去,荒凉的远端只留下斑斓的灰。天地几近失去色彩,黑白的世界里只看见一簇火焰;它红得过分,几乎夺去周遭的一切氧气:郁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或许是出于某种职业习惯)向远方望去。直到夕阳渐远,傍晚的冷空气再度涌过木料与玻璃间的缝罅。

春夜的寒凉浸染他的后颈,沿着身体两侧由肩窝到侧腰绞出一阵酥麻,似是叫嚣着索取一些从未发生的触碰与温度。独来独往的生活状态于郁弥而言已是训练之余来不及咀嚼的家常便饭,然而当他身处几百公尺的深渊之上,与肾上腺素一同迸发的犹旧是寄蜉蝣于天地的孤楚。

——以及由此而生的,对另一个似火般可望不可即之人的眷念;不论出于何心。他随手拿起手机点开联系人资料,却发现几天后又是对方降临人世的下一个周年。

于是郁弥意识到,他与椎名旭未曾相见的时间已然走过数个春秋;他们在大洋两岸各自徜徉,没有一水间的相望,却仍然在每一个联系方式中默然不语。

放在往常他只会一视同仁地发送平台的自动虚拟礼物,至多在对方的生日动态发布时跻身点赞区的前排,以此营造无心插柳的假象与“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虚妄期许;此刻于己于彼皆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思绪与言语却又被时空束缚:从北美到日本最快的邮递需要3天,留给斟酌与纠结的至多不过半个日夜。

最后他只是拿了些标本一类的寻常纪念品,写上些刻板到不知所云的词句。房间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去往大堂的路却比来时仿佛又远了几倍。

来日方长,回国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时机。他为自己送上虚妄的安慰。

 

08.

阻止思想的一大秘诀便是摧残肉体。

郁弥没有学过唯物主义哲学,但或许任何人在酒店门口站立过后都能得出这条结论——店家显然不在意电费账单上的数字,扑面袭来的冷气让人以为天上出现了第二个太阳。剧烈温差暂时中止了一切发散性思维,他拿起手机再度确认地址,随后以某种近乎视死如归的心态走上前去。

他显然是迟到了:二十来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已经在房间四周三五成群地围坐,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纷纷冲他挤出几个语气词以示问候。鴫野贵澄显然具备强大的组织能力——后者正挤在大约是当初篮球部的三五人之间向他招手,七濑遥也在其中,看起来依旧敦默寡言——没有橘真琴在一旁,于他看来甚至显出些孤单。他朝他们走去,视线在周遭随意扫过,却在望向离遥不远的另一个角落时一怔。

那里燃烧着他魂牵梦萦的赤红。

 

许久之后,每当郁弥再度回想这次相见,一些言行的碎片总会在脑海中周而复始地轮播,而开场下的心情却将几乎被全然忘却——或许是因为它们在产生之际便已带上不计其数的无定与翻覆。

职业生涯似乎没有给椎名旭添上新的疤痕。他拿着一台游戏机敲敲打打,不时嬉笑怒骂几声——大约在和谁联机对局——看起来依旧快乐、不羁而聒噪;白色短袖T恤下背阔肌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是常年练习蝶泳的馈赠。郁弥的心口和脸颊同时作出了反应,随后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试图回忆从前每一次身处水边时对方的样貌,并很快为此感到羞赧。

但他依然要向那团光热靠近。夕阳西去后不出半日便带来新的黎明,椎名旭却宛若周期彗星,几年方从他的天空划过一次,转瞬间留下无数的泡影供人追忆另一个几年;只是每当他们的生命交错,他总还希冀着天生异象,带来更加长久的温存与驻留。

他将一个蒲团拉向旭和遥之间的空位,思索着如何在此后的对话中加入更多的拐弯抹角与弦外之音。然而这些动作已然引起了旭的注意,在他坐下时对方便先开了口:

“Ikuya?”

于是他的思绪再度中断——抑或是全然终结。身前的肌肉沿着胸膛从心脏到咽喉一路紧缩,绞得他再也无暇顾及任何的曲折回环。

“好久不见。”他浑身颤抖,仿佛现场的冷气比实际更要低上十度。

 

09.

那个下午他们并没有再进行多少深入的交流。贵澄半玩笑半认真地吹捧郁弥和遥在国家队的成绩,旭在一旁应声附和,于是郁弥借机反问对方的情况,试图从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一幅他总在夜里想象的另一片陆地上的生活。只是旭刚说了半场比赛的经过,两人便又被一旁组织桌游的另一些人拉走。

“来玩一局啊,别总想着游泳嘛。”

于是椎名旭欣然转过身去,郁弥对此也并无多少意见,毕竟任何事物都绝非生活的全部;只是旁人或许以为他们在散场以后还有近乎无数的游泳时间,然而事实上他们只是在几处不曾连通的水域里各自浮沉漂流,说上话的机会都屈指可数——郁弥不愿主动打扰任何人,旭偶尔发来些消息,大多在谈论他们共同的熟人,有时则评论一下郁弥发布的动态,但几乎从不言及自己;于是他只有试图从采访报道和社交媒体的浮光掠影里窥见椎名旭生活的最表层,其间真实的心境则依然宛若谜题。

郁弥盯着旭在人群间嬉笑打闹——大多都是当年有些来往的同学;同样相处一年后分道扬镳,旭显然建立了比自己更好的人际关系。或许他们常和旭在线上聊天,所以会认为之后再聊也完全可以。他不禁猜测,随后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重。

“洗手间在哪里?”他转过头向鴫野贵澄询问,得到指引后便起身走出房间。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冷气功率依旧十足,即便郁弥特意带了外套也有些抵御不住;好在低温也让他冷静下来,用清水在脸上抹了一道后便预备回去平和地度过这次聚会——直到他抬头在镜子里再度看见一个红色的脑袋为止。

“你也来?”他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并立刻想要抽自己一耳光——这近乎是一句奇怪的废话。

“不然呢。”好在旭似乎并不在意,“等我一下。”

“……你是小学生吗。”他自己似乎也突然回到初中时的拌嘴状态——五十步笑百步。

等待的时间和回程的路途都相当短暂,期间郁弥一直盯着走廊上的盆栽和雕塑,想象着把旭拖到其中一座后面的情景。他甚至已经清晰地感知到旭身上新鲜洗衣粉的气味,以及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然而直到他们回到座位并各自被贵澄和遥拉走,他的手始终只是在衣袋深处紧攥着。

 

10.

郁弥接到家里电话时已近黄昏,一群人围着茶几玩桌游,他懒于动脑也不愿勾心斗角便在一旁作壁上观。旭和遥不知为何也没有加入,在他右边拿着游戏机对打,他身侧挨着旭的脊背,时而佯装无意往对方身上贴靠,带来一阵阵酥麻。

母亲在听筒的另一端说有宾客来访,勒令他尽快归家;他抗拒一番,却也无可奈何,只有磨蹭着把物件往包里放,起身假意整理衣服,又犹豫着坐下。

桌游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另一边旭和遥也犹旧盯着屏幕敲敲打打。后者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无所适从,在屏幕上闪现出一个巨大的THE END后抬起头转向他这边来。

“你要先走?”

“……是。家里有些事情。” 

郁弥盯着沙发的凹陷。几小时前在走廊上的那种紧束感又再度浮了上来。他依旧幻想着把椎名旭拉到一边,冲进对方的怀里完成一生一次的依偎,只要几秒,或者几分钟、几小时,大约便足以他独自走过此后生命里无穷尽的几天、几星期、几个月和几年。

第一次的震颤已然过去了七年,然而从未得到共振,于是依旧清晰如新;他则怯懦畏惧如故,于是一切期许皆化作泡影,时时吹进他夜梦的帐幔,和“来生”的愿景。

椎名旭已经被拉着加入了新一轮的战局。

他拿起包走向门口,众人似乎正在讨论晚间的安排,他转身向这一群故人道别。

“再见。”他们齐声说,但郁弥确信自己捕捉到了旭永远张扬独特的那一句。

他步入斜阳的余晖。

 

夏日的傍晚依旧燥热,霞光渐渐散去,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郁弥在十字路口驻足遥望,暗中祈求红灯时间再久一些,长到足够某些不解风情的人醍醐灌顶,急起直追。

如果他突然出现在身后就紧紧抱住,然后拉上跑到天边最远的地方。他在心底许下虚妄的誓愿。

最后一抹晚霞带着信号灯上的红色一起消失了。一阵狂风骤起,吹得行道树的枝条一阵晃动,几片桐叶顺着风向在空中飘荡,郁弥追着它们一路狂奔,冲过马路上熙攘的人群和水泄不通的车流,冲过四起的笛声和光影,冲过心肝脾肺肾的工作上限,冲过他的过往和现在,一头撞进小城的夜色之中。

肺部撕裂般的疼痛一阵阵地传来,郁弥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息,再抬起头来时空中已是半轮弯月。在水里陆地或空中他都曾这般驱驰,有时也祈求相濡以沫的伊人,却终究独行了半个世界。于是他自以为孑然一身也能肆意骋迈,却在久别重逢后,于风起的黄昏彻底坍塌。

还有机会再见。

他近乎哄骗。

        

11.

“你真的不去找他?”七濑遥望着椎名旭,后者正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其他人商量着晚餐后的活动,预备调查意见的鴫野贵澄已经在向他们走来。

“算了,Haru……”旭看向窗外,傍晚的小城同样灯红酒绿川流不息,他想象着夜色下的奋力奔跑,以及少年由惊恐到淡漠的表情。“以后……总有时间。”

门外,满城风絮,暮色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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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从20年8月的大纲到21年2月的断章,再到22年2月的初稿和4月的终稿,或许《细雪纷飞》真是杜鹃啼血般的作品。但尽管如此,咳出来的东西恐怕也难以如燕窝一般起到滋补之效(?)终究是我对旭郁的个人理解,以及一些个人经历的盲目附会;不过至少是在最终剧场版上的熟肉出来以及下上映之前发出来了。

如果可以也并不是那么想虐(毕竟旭郁在自己心目中还是有一些很特别的意义),实际上在出终稿的当天早上还做了一些梦让人一度想要搞出一些糖分来(?)可惜按照一些对于官方剧情的浅薄理解,或许他们更大的概率确实是成为彼此心底的年少悸动了。不过好像剧场版上又开始贴了,希望能给出更好的结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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